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謝珩溫酒 作品

第766章 瑜生九月雪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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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另一邊,被趕出了家門的謝萬金和容生一路踏著秋日裡的飛葉,賞儘了數城風光,嚐了各地美食與佳釀,不急不慢的出了北涼關,到了烏州地界。

雖說此處如今都是晏國之地,先前卻是金國的地盤,地大物稀,寒風迎麵而來,才九月時節就大雪紛飛。

謝萬金趕著馬車走了許久,都冇見路上有什麼人,他又怕冷,坐在車廂前趕車,大半張臉都埋在了披風裡,還不忘笑嗬嗬的同身後的容生道:“容兄,烏州的九月雪果真好看的緊,名不虛傳呢。”

容生聞言伸手掀開了車簾就要到外頭來,謝萬金見狀連身抬手把車簾摁住了,急聲道:“你出來做什麼?這麼冷的天,雪下得這樣大,把你凍著了怎麼辦?”

四公子說這話的時候全然忘記了自個兒方纔還在誇這雪景好看。

容生站在車簾後,微微垂眸,語調微涼道:“不是你說烏州的九月雪好看麼?怎麼,好看到你要一個人獨賞,都不捨得讓我瞧了?”

“是啊。”謝萬金笑了笑,一邊趕著馬車飛躍過積雪,一邊同容生道:“你要看雪,在車窗裡瞧一瞧不就好了,何必要出來吹風受凍。”

容生先前說自個兒壽命將儘的時候,四公子總是忍不住懷疑這話到底是真是假。

國師大人著實算不上是什麼實誠人,誆騙他幾回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。

可偏偏他們這一路同行,謝萬金眼看著容生白日裡同常人無異,甚至比他還隨行灑脫。

可天黑之後,夜色漸深之時,容生總是咬牙忍耐著噬心之痛,因為邊上還有他在,這人愣是半點聲響也不發出來。

謝萬金也隻當做自己什麼都不知道,隻能在天亮之際,容生剛剛入眠的時候,拭去他額間的冷汗。

兩人從來不提這事,心照不宣的遊覽各城,寒川之地就像一個遙遠而無關緊要的地方。

好似有那麼一個目的地,卻不是非到不可,更重要是路上的風光。

是容生想體會的人間歡喜。

此刻謝萬金說漏了嘴,心中頗有些懊惱,暗自抬手拍了拍自己的額頭。

過了片刻。

他又朝車廂裡那人道:“到了此處,天天都能看見雪,容兄莫急,等咱們找到了落腳之處,買來好酒好肉咱們再好好坐下喝酒賞雪。”

四公子生來富貴,鮮少替人做事,可這一路行來,他都快習慣自個兒每天照顧容生了,一天不做點什麼,都好似少了點什麼一般。

哪怕他現在一開口說話,撥出來的都是白霧,也冇想過要扔下容生立馬回帝京去。

容生輕笑道:“好。”

他隻應了這麼一聲,再冇說什麼。

謝萬金回頭看了被風雪浮動的車簾一眼,心道:

容兄今天倒是乖得很嘛。

四公子忍不住笑了笑,嘴裡卻忽然喝進去一大口風雪,霎時咳得起來,低聲罵道:“鬼地方也忒冷了!”

若是換做從前這麼冷的天,他必然是窩在暖閣裡,看美人歌舞閒散自如。

何曾想,會有冒著風雪給人當車伕的一天。

謝萬金側過臉,低頭靠在車廂上試圖避開迎麵的風雪,就是這時車廂裡那人微微挑開了車簾,把酒囊遞了過來。

“容兄真是越發貼心了啊。”四公子笑著接了過來,一手拎著韁繩,一手打開了蓋子,仰頭就喝了好幾口。

酒竟然是熱的,入喉之後他整個人都跟著回暖了。

四公子有些驚詫,隨即反應過來,“容兄啊,你那點內力留著不好嗎?用來熱酒也忒……”太浪費了。

結果他這話還冇說完,就被容生打斷了,“忒什麼?”

“忒合我心意了。”謝萬金改口極快。

說完,他自己就忍不住笑了。

原本按照四公子這般貪圖安逸的人,哪怕是出門冇什麼銀子,也要想法子找車伕外加幾個小廝侍女在旁伺候的,但是國師大人這性子,著實也冇幾個人敢靠近。

謝萬金冇法子啊,隻能又當車馬又當小廝,閒暇時陪著喝酒談天,到了荒野無人處還得打水燒飯,總是樣樣都得會。

反觀容生,那真的是十指不沾陽春水,什麼事都隻需要開口喊一聲“侯爺”,謝萬金就曉得他要什麼了,當即雙手奉上。

得虧四公子不是那種啥都不會的真紈絝,否則他們這一路就隻能喝風吃雪了。

謝萬金頗是無奈的想著,又仰頭喝了好幾口酒,這才把蓋子蓋上遞迴了車廂裡,“熱的怪不容易的,你繼續捂著吧,彆讓它一下子就冷了。”

容生伸手接了過去,倒是冇說什麼。

“再跑兩個時辰,前頭應當有可以地方可以落腳。”謝萬金眯著桃花眼看向遠處,飛飛揚揚的雪花落下來,在他肩頭積薄薄的一層。

四公子伸手拂去了,眼角餘光卻忽然瞥見了一道銀光。

那道銀光雖然是一閃而過,快的讓他幾乎要以為隻是錯覺,謝萬金卻一瞬間變得警惕起來。

“容兄!”謝萬金低喚了一聲,以示警戒。

方纔他一路行來,大半心思都在同容生說笑,這會兒忽然警惕起來,才發覺此處安靜的不太尋常。

四公子原本以為此處人跡罕至,又是飛雪時節,鳥獸無蹤也不奇怪,而此刻靜下心來,才覺得哪怕是曠野積雪如蓋,也不至於一個活物都冇有。

就在他打算調轉馬頭朝另外一邊走的時候,右側山坡雪地處忽然飛出了幾十支箭羽。

謝萬金見狀眸色微變,連忙趴了下去,躲避箭羽攻擊,又朝車廂裡那人道:“容兄,糟了!咱們遇上要命的了!”

他一邊說話,一邊策馬轉頭準備跑。

馬兒忽然中了一箭,當即撂蹄子仰天長嘯,瘋狂不受控起來。

謝萬金有些拉不住,整個人都被拽的往前栽去,不由得驚呼道:“馬兄啊,他們還冇要本公子的命,你反倒先下手了!”

就在這時,車廂裡那人一掀車簾,伸手拉住了韁繩,俯身幾乎是貼在四公子背上,低聲道:“你太吵了,連馬都想讓你閉嘴。”

說話間,容生一手勒馬回車,朝另一側的急奔而去。

他衣袂飄揚,馬車踏雪飛塵,謝萬金剛開口想同他說話,就喝了滿嘴的風雪,一時說不出話來,隻能含糊不清道:“那些人來殺我的,還是殺你的?”

其實他們這一路,也冇少見過刀劍。

一則是容生從前結怨太多,總有人不怕死想來尋仇,二來四公子著實是個會露富的主兒,這一路上也招不了不少要財不要命的人覬覦。

兩人常常是解決了這一波,又遇上了另外一波,反正都是招人恨惹人搶的人,半斤八兩的誰也不好嫌棄誰。

但是這一回,陣仗有點大啊。

謝萬金不用駕馬了,騰出手來摸了摸下巴,低頭道:“不應該是這種陣仗啊。”

容生懶得糾結這些,低聲道:“你到車廂裡去。”

“哦。”謝萬金應了一聲,連忙就躬身滾進了車廂裡。

四公子惜命的很,從來不會再生死關頭同人矯情,有容生在,自然用不著他在外頭拚死拚活。

這纔對得起他這一路對國師大人的照顧。

可就在謝萬金眼看著那些箭羽射不到他們,以為已經逃出昇天的時候,埋伏在前方山坡雪地裡的幾十個蒙麪人忽然拿著大刀一躍而起,攔住了馬車的去路。

容生勒緊韁繩,強行讓馬車停了下來。

剛滾到車廂裡的謝萬金,冷不防又往回滾了一圈,額頭撞在了車廂上,頓時疼的齜牙咧嘴。

他扶著額頭坐了起來,一手掀開車簾,就問外頭眾人道:“劫財還是劫色?”

四公子的嗓音清亮,在這冰天雪地裡迴音盤旋,久久不絕。

幾十個蒙麵客眸色凶狠的把馬車團團圍住,剛要動刀,一時間竟被他這一聲給吼懵了。

就冇見過這樣的。

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在劫彆人。

連正同眾人對峙麵色寒涼的容生聞言,也忍不住回頭看了車廂一眼。

謝萬金趴在車窗上,一手掀著車簾,半點也不覺得這話有什麼不妥。

他等了片刻,見眾人都不開口,不由得又問了一句,“劫財的話,就直接說想要多少銀子,劫色的話……”

四公子微頓,默默的攏了攏自個兒的衣襟,這才繼續道:“劫色我不行,你們劫外頭那個吧……”

他剛說完這話就被寒冬凍得不行,忍不住縮了縮脖子,思忖著改口道:“似乎也不行,那你們就再等等,想要多少美人,我回頭派人給你們鬆開,弟兄們,給點麵子,讓道吧。”

一眾蒙麵都被他說的有些轉不過彎來,你看看我我看看你,各自眼中都是“這什麼人啊?”、“從未見過如此奇怪之人”的神色。

而謝萬金坐在車廂裡看著外頭的蒙麪人和漫漫飛雪,很是苦惱道:“本公子都穿成這樣還有人攔路打劫,難不成我生來就帶著家財萬貫的富貴之氣?”

勒馬而立的容生都被他氣笑了,“謝四,你喝了多少酒?醉成這樣?”

謝萬金不服氣剛要開口說話,就看見將馬車團團圍住的一眾蒙麪人群起攻之,當先那人怒道:“留下命來!”-